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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墨生花 发表于 2011-10-22 17:33   只看TA 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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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踏莎行】 作者:花间浪子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你的红心就是对藏经阁最大的支持!

     ***    ***    ***    ***

              踏莎行


原著:武林樵子
改编:花间浪子
排版:多人
字数:6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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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简介:


[ 本帖最后由 冷墨生花 于 2011-10-28 19: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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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墨生花 发表于 2011-10-22 17:34   只看TA 2楼
             【踏莎行】章节目录


  第01章 万里投奔
  第02章 西风簌簌
  第03章 赤阳神掌
  第04章 假戏真做
  第05章 移花接木
  第06章 老成凋谢
  第07章 飘逸少年
  第08章 神木再出
  第09章 死马权作活马医
  第10章 草木皆衰
  第11章 关外震群邪
  第12章 江湖行路难
  第13章 人将死言也善
  第14章 龙虎风云会五台
  第15章 聚星坪上
  第16章 遁甲奇门
  第17章 水平顺流险波伏
  第18章 沉江遁开生死路
  第19章 江都五凤
  第20章 棋高一着
  第21章 回春妙手
  第22章 千里寻君
  第23章 不辞万里长为客
  第24章 偷天换日
  第25章 流水无情
  第26章 相见容易别时难
  第27章 妙计胜算
  第28章 干戈四起
  第29章 奔波千里
  第30章 一石两鸟
  第31章 云诡波谲
  第32章 睹亲人宛如隔世
  第33章 身世已明
  第34章 邪恶相争
  第35章 烟云迷幻
  第36章 花好月圆 天上人间
       【完】


[ 本帖最后由 冷墨生花 于 2011-10-27 19:5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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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第八星 发表于 2011-10-22 19:15   只看TA 3楼
                踏莎行


原著:武林樵子
改编:花间浪子

             第01章 万里投奔

  秋深露白,木叶萧萧,一声悲唳惟过长空,西风卷起漫空黄尘,冀南大名府
郊外官道旁两行垂柳,无复当日的翠拂行人,垂烟滴绿情景,秃条儿尽自迎风摇
曳更凭添了几分萧瑟气氛。拂晓时分,道上现出一伙镖局人物,似是兴高采烈,
连夜赶路,昨晚并未打尖模样,喧笑不绝。

  遥随镖局一行的只见是一只灰驹套车,车辕上坐定一个赶车把式,约莫四旬
开外年岁,貌像粗豪诚朴,头戴一顶软毡帽,亦似一夜未睡,肩背等处犹自余留
洁白霜屑,在他身旁摆着一只有嘴细颈瓷壶。那赶车把式鞭梢挥空竟软弱无力,
车行也慢了下来,倘不时握起瓷壶仰头喝了一口酒。车内忽传出一少年语声道:
「罗大叔,看来大名府不远啦。」语音略带童声。

  车把式不禁一征道:「你怎么知道?」

  少年笑道:「这有什么不知道?车行渐缓,大叔喝酒的次数越多,麒麟镖局
距离也越拉越远,显示了地头已到,罗大叔紧张之心情大宽。」

  车把式嘿嘿轻笑道:「你老弟委实聪明,不过俺这前半部戏算不了什么,究
竟是麒麟镖局巧作我等护符,抑或我等幸运得以安抵大名,谁也不知情,但这后
半部戏可难唱啦。」说时神色忧移,微唱一罄又执起酒壶骨嘟嘟豪饮一口,复又
长叹一声道:「俺这是一醉解千愁。」

  黄叶飘飞,天空湛蓝得一面晶澈得如菱镜一般,纤云不染,西风拂体微生寒
意。车把式灌了半瓶酒,额角微微儿汗,突然使劲地挥动长鞭,啪的一声破空脆
向,两骑奔行转快,进了大名府城门。秋风肃杀,街道上行人寥落,套车迳抵一
条宽敞大街上一家八字门墙停住。车把式慢慢跨下车辕,用手揭开车篷,低声唤
道:「老弟,到了。」

  只见车内探身出来一个十三四的少年,满脸风尘之色,封掩不住他那浑金璞
玉的清秀神采。他跨下车来,抬目望去,只觉此宅气派宏伟,朱门兽环,两座石
狮分立,琢雕甚工,栩栩如生,道:「大叔,是这家不错么?」神色微微激动。

  「错不了,正是这家。」车把式沉声答道:「老弟不可迟疑,俺代老弟敲门
投帖。」说着迈上石阶,伸手敲击兽环。

  有顷,重门隆隆开启,现出一青衣中年管家,目光略含愠意,打量了车把式
一眼,正待启齿,车把式忙道:「京中刘都老爷命小的护送这位严少爷来此,并
带来一封亲笔手书,烦劳通禀贵上。」

  青衣中年人微微一愕,改容笑道:「请容在下通禀,刘大人书信……」

  车把式忙道:「在严少爷身上,须面陈贵上。」

  青衣中年人面色微微一变,倏转笑容道:「严少爷请暂候片刻。」抱了抱拳
转身快步走入。

  车把式黯然一笑,道:「老弟多加保重。」身形倏地飞起,落在马车上,扬
辔疾驰而去。

  片刻时分,那青衣中年人快步走来,道:「敝上有请……」突然发现车把式
已驾车离去,不禁一怔,道:「还有一位咧?」

  严姓少年道:「在下已打发他回京了。」他虽年幼,说话神态却无不中规中
矩,气度使人心折,那青衣中年人哦了一声道:「请。」

  严姓少年随着青衣中年人走去,只见客厅外站看一个庞眉虎目,银盆方脸,
花白长须身着一袭暗蓝团花缎袍的六旬开外老者,暗道:「他就是乾坤八掌伏建
龙么?」疾行了数步,一揖至地道:「晚生严晓星拜见许员外。」

  老者呵呵大笑道:「不敢,请至客厅内叙话。」

  严姓少年跨进大厅印取出一封书信递与老者道:「恭请许员外过目,书中便
知在下来历。」

  老者面色微变,接过书信拆阅。阅未及半,老者已自面色大变,手是微微颤
抖。严姓少年偷觑老者举止,微感诧异。老者收好书信,面色已平复如初,含笑
道:「老朽家居已久,武功荒废大半,何敢为人师,不过贤契暂请在寒舍作客,
老朽必转荐一位名师。」说着长叹一声,道:「贤契令尊与黑道中人为仇,身罹
暗算而死,但不知与何人为仇?可否见告。」

  严姓少年目中一红,热泪盈眶,道:「晚生在京寄居族叔家攻书,不明先父
结仇内情,只知死在七星蛇芒钉下。」

  老者恻然之色不禁油然泛起,无限感慨道:「令尊侠肝义胆,威望卓著,西
北道上无不翕然景仰,老朽虽封刀归隐,但对令尊久已倾慕心仪。」

  严晓星目露诧容道:「怎么许员外竟不认得先父么?」

  老者长叹一声道:「令尊六年前因辣手摧毙一黑道枭雄,无意在死者身旁取
得一本武功秘谱。因为这本武功秘谱系以藏文手抄,令尊一字不识,又不愿走漏
风声,故托一位好友带交老朽……」

  说时他目中发出闪烁奇光,苦笑了笑,接道:「令尊那位至友,也是老朽知
己之交,因老朽习艺从师就在康藏,略谙藏文,为此之故他竟赶往老朽处,即在
到达之晚他身遭暗箭身死,秘笈也不翼而飞,老朽亦身负重伤……」

  说时虎目中不禁两行珠泪夺眶流出,语声更咽沙哑道:「老朽无以自明,宣
称封刀归隐,从此武林中乾坤八掌伏建龙之名消失,迁来大名改为许南兴,不料
那秘笈竟然也不翼而飞……」

  严晓星道:「那册秘笈竟然踪迹全无么?」

  许南兴摇首苦笑道:「六年来老朽暗查此事,未曾探悉一丝蛛丝马迹,这一
点老朽至今困惑不解……」说着语声一顿,重重击掌三下。

  只见急急是来一老仆,道:「老爷,有何吩咐?」

  许南兴道:「许福,你带这位严少爷去在后院客房居住,茶水饮食均由你伺
候,不可怠慢。」

  老仆低应了一声:「是。」

  许南兴向严晓星含笑道:「贤契远来劳顿,亟须休息,更因今日十四,明晚
便是月圆之期,若不预为防范,后果不堪设想,好在来日方长,过了明晚,老朽
与贤契再作长谈如何?」

  严晓星朝许南兴施一长揖道:「小侄遵命。」随着许福身后走去。

  许南兴面色陡的寒冷如水,如罩上一层阴霾,道:「秦琪进来。」

  厅外一条人影疾闪而入,正是那领着严晓星进来的青衫中年人,道:「老爷
子有何吩咐?」

  许南兴道:「明晚强敌侵袭,老夫要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秦琪道:「老爷子神威无敌,本宅高手如云,自可无虞,但不知明晚来犯强
敌是何人物?」

  许南兴叹息一声道:「尚难确知,不过老夫能断定乃杀害严天梁的主凶。」

  秦琪道:「事出必有因,老爷子与严天梁并无丝毫瓜葛。」

  许南兴闻言目中神光暴射,慑人心魄,冷笑道:「秦琪,你还记得太极剑客
赵振藩惨死之事么?」

  秦琪不禁悚然色忧,道:「就是为了那本秘笈之事么?」

  「不错。」许南兴沉声道:「赵振藩死前已将那本秘笈失去,老朽恐惹火烧
身,为此封刀归隐,迁至大名。」

  秦琪道:「属下明白了,当年九指鬼王死在严天梁手上时,其事杳无人知,
但九指鬼王身怀那武功秘笈谅为另一凶邪闻悉,追踪九指鬼王行踪,事隔多年才
探悉九指鬼王已死在严天梁手上,因而从严天梁身上追出赵振藩及老爷子。」

  许南兴点点首道:「说得不错,明晚凶邪侵袭,老夫自信握有胜算,但今老
夫忧心的就是严晓星,他为老夫带来无穷后患。」

  秦琪目露惊容道:「严晓星乃严天梁后人,来此志在什么?」

  许南兴道:「志在习艺,但他认定秘笈仍在老夫手中。」

  秦琪略一沉吟道:「不如杀之,永除后患?」

  许南兴面色一沉,道:「此事非同儿戏,岂可轻言杀人,何况京中的刘大人
知之甚详,稍一不慎,必惹来灭门大祸,老夫所以耽忧者,恐严晓星之来身后尚
有人策划,志在探悉那秘笈是否仍在老夫处……」说着长叹一声,轻声道:「看
来,老夫仍须以乾坤八掌伏建龙再出江湖了。」掌一摆,示意秦琪离去,眉梢眼
角泛出重忧。

  严晓星躺在榻上睡得异常香甜,一晚上未醒途中劳顿,直睡至午牌时分才起
来。他那间居室宽敞洁净,虽不华丽,摆设亦典雅,靠榻上方有一小圆窗通往邻
室,但此室封在隔院,不知为何无人居住。老仆送上酒食饭菜及一盆清水,带严
晓星盥洗后退了出去。

  严晓星用好酒饭后,只觉得一股寂寞涌上心头,百无聊赖又倒在榻上瞑目沉
思,蓦闻一缕琴音送入耳中,曼妙悠扬,韵律优美。他睁开双眼,只觉那美妙琴
音就从那小圆窗内送入,显然邻屋住得有人。半晌,琴声戛然而止,只听得一声
徐缓凄凉的苍老叹息。

  严晓星不禁一怔,这声叹息含蕴着无比的凄凉,似久郁后才得舒伸,与流畅
宣泄的琴韵形成强烈的对比,不禁忖道:「隔邻究竟住得何人,他心情之苦闷竟
逾于自己,宁非怪事?」

  忽见一条娟秀人影由门外走入,却是一头梳丫髻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剪
水以眸、瑶鼻、樱唇,勾画出一个美人胎子,穿着一身碎花挂裤,望也不望严晓
星一眼,娉娉婷婷走向桌前,收拾杯筷菜肴。严晓星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少女,情
不自地谢了一声。

  少女娇靥上不禁升起两朵红云,噗哧娇笑道:「这有什么谢的,我是替爷爷
来此收拾碗筷去厨下洗涤而已。」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你也姓许。」

  少女笑魇如花,格格矫笑道:「自然我姓许,名叫飞琼,听我爷爷说,严公
子在此作客要长住下来,以后有什么事叫我琼儿好了。」

  「许飞琼。」严晓星怔得一怔道:「你爷爷取的名字很好听,与天上仙女一
般。」许飞琼斜睨了严晓星一眼,一阵风似地走了出去。

  严晓星只觉心灵中有种温馨感觉,默默凝望着许飞琼消逝的人影,久久才发
出喟然轻叹。人生本是奇妙的,际遇无常,严晓星本弃武修文,而此刻竟因其父
之死,又弃文修武来到大名投奔乾坤八掌伏建龙。

  暮暝四合,秋风萧瑟,拂体顿生塞意,已是掌灯时分,老家人许福走入,在
案头燃亮了一只粗如儿臂的牛油巨烛,随着许飞琼已走入,然后与许福退出到室
外。严晓星正用饭之际,忽听得邻室窈窈私语声,其中之一似为许飞琼,语声甚
低,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突感窗外送入一阵飒然微风,红烛欲熄又亮,只听
阴恻恻一声冷笑道:「果然你在此家。」

  严晓星不禁大骇,别面一望,只见一个面目森沉瘦长汉子,嘴角泛出一丝险
毒的阴笑,不禁骇然失色道:「尊驾是谁?」

  瘦长汉子道:「你是严天梁之子么?嘿嘿,不愧为高人之后,神出鬼没,大
爷一路追踪,数次均……」忽地面色一变,施身倏地出掌。

  眼前人影一花,腕脉疾麻,瘦长汉子一条右臂被五只钢爪扣住,面色大忧。
来人正是乾坤八掌伏建龙,面寒如冰,沉声道:「尊驾夤夜侵入民宅,胆子未免
忒大了点。」

  秦琪忽一闪而入,手指瘦长汉子道:「老爷子,此人就是好色贪花、无恶不
作的关外剧盗夜猫毛彪。」

  毛彪不禁胆寒魂落,奇痛澈骨,硬挺着冷笑道:「不料许善人家竟蓄养着内
家高手,毛某有眼如盲,误陷龙潭虎穴,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毛某并非冲着许
大善人而来。」

  伏建龙鼻中冷哼一声道:「毛老师,真人不打诳语,你从何处探知严公子落
在许府内。」

  毛彪道:「毛某等人探悉严天梁独子乔装出京,一路追踪,怎奈此子似是受
了极高明指教,三易形貌,声东击西,竟把毛某等人搞得头晕眼花……」

  伏建龙厉声道:「老夫问你怎探知严公子在此?」

  毛彪目露怨毒神光道:「此乃碰巧,毛某等人心灰意懒之际,无意在对街酒
肆中买醉,与酒保闲谈起许善人善举轶事,今晨有一八驹马停在门前,发现有一
少年叩门而入……」

  秦琪冷冷一笑道:「所以毛老师心疑此子就是严天梁的后人。」

  毛彪道:「不错,奉劝两位,不如将此子让毛某带走,不然将为许府带来灭
门大祸。」伏建龙右臂一伸,两指疾如电光石火点在毛彪的「期门」穴上。毛彪
眼前一黑,应指倒地。

  秦琪道:「禀老爷子,毛彪似非杀害严天梁主凶同路人物,因他不知老爷子
就是许南兴。」

  伏建龙点点头道:「把毛彪带出去。」

  秦琪一把挟起毛彪,迅疾如电掠出。伏建龙望了严晓星一眼,欲言又止,微
微一笑道:「贤契受惊了,慎勿外出。」转身快步离去。

  严晓星镇定如恒,只微微叹息一声,忖道:「自己竟如此重要么?」

  夜幕低垂,一轮明月悬挂当空,散发出清冷迷蒙光辉,许府门前长街上宛如
积水空明。对街酒肆中灯火通明,门庭若市,食客们川流不息,蓦地门首走出秦
琪。只见秦琪向暗巷闪入,屋面上忽掠落两条鬼魅似地人影,二对一突将秦琪阻
住。

  秦琪骇然变色道:「朋友,你我无怨无仇,拦截在下为何?」

  迎面一人冷笑道:「秦二爷,速实话实说,那严……」话尚末了,屋面上忽
起了铮铮声响,拦阻秦琪两人忽闷嚎一声,仆倒在地。

  屋面上飞落一条庞大如鸟般身形,向秦琪喝道:「速移尸灭迹。」各挟起一
具尸体,腾身拔起,屋面上两条身影起落如飞,瞬眼落在城垣上,已翻出城外而
杳。

  严晓星独自在室内默然忖思着,但想的都是茫无头绪,只觉紊乱如麻,忽闻
室外响起伏建龙宏亮的咳声,不禁缓缓立起。乾坤八掌伏建龙已飘身走入,含笑
道:「方才连累贤契受惊了,老朽已决定明晚过后离开大名……」严晓星神色一
惊,展齿欲问。

  伏建龙手掌一摆,接道:「老朽此举于已于贤契均极为有利,江湖上乾坤八
掌伏建龙重出之风业已传开,凶邪绝不致将许南兴与伏建龙混为一谈,更不疑贤
契藏在此处。」话声略略一顿,太息一声道:「老朽再出江湖,务必探明贤契血
海大仇凶邪及探出那本秘笈下落,要知老朽易名改姓后,每年外出两次查访杀害
赵振藩仇家,六年于兹,刻骨难忘。」说时目中泪光闪动。

  严晓星暗道:「伏老英雄乃至情至性之人,所以含蕴不露者只因兹事体大,
稍一不慎,即蹈杀身之祸。」触景生情,亦流下两行清泪。

  伏建龙用衣袖拭干眼泪,道:「贤契,老朽此刻传授你内功吐纳之法,扎好
基本功夫,府中有一武师,武功不逊于老朽,在老朽末回之际,均由敖武师代为
指点,贤契根骨不凡,老朽必为你引荐一位武林高人为师。」说着将内功吐纳要
诀详细指点后,翩然疾闪离去。

  严晓星怀着一种莫名愉悦的情绪,依照伏建龙传授内功要诀吐纳周天后,只
觉遍体舒泰无比,目光落向窗外,天色已是四更将残。突闻一苍老语声道:「少
年人,你真姓严么?」

  严晓星蓦然一惊,循声望去,却见那小圆窗内探出一个乱发蓬松的老叟的头
颅,须发如银,皱纹满脸,目光如炬,炯炯慑人,不禁点了点头答道:「在下正
是姓严。」

  「严天梁是你什么人?」

  严晓星呆得一呆,道:「是先父。」

  老叟哦了一声,目中闪出奇光,突低声道:「那么你要逃,不然你一条小命
便要白白断送在此了。」语声似蚁,却清晰送入耳内,严晓星不禁楞住,只觉此
话煞费疑猜茫然不知其解,不禁跌入一片沉思中,忖道:「自己为什么要逃?」
目光望去,那老叟乱发蓬松的头颅已消失无踪。

  这一日,严晓星只觉漫长如年,许飞琼进来过三次,一双灵活的双眸不时注
视着严晓星,似为严晓星忧郁的面色所动,却未说话。傍晚时分,许飞琼入内送
上饮食,道:「严公子,是否为他老人家之话困扰?」手指着小圆窗内。

  严晓星诧道:「你怎么知道?」继而面色如罩上一层阴霾,摇首凄然一笑,
道:「我不知他为何叫我逃,又逃往何处更是茫然不知?」

  许飞琼水汪汪的双眸望着严晓星,笑道:「他老人家心地倒是顶慈祥,只是
说话有时颠三倒四,疯疯题颠。」

  邻室忽起了一声冷哼道:「谁说我老人家疯疯颠颠,琼儿,你带他过来。」
许飞琼陡现喜容,拉严晓星望外就跑。

  严晓星只觉许飞琼拉着自己穿入一条暗道中,伸手不见五指,七转八弯,许
飞琼推开一扇木门,双双进入一间幽暗的小室内,只见那银发蓬松的老叟目光炯
炯坐在榻上。严晓星发现通往自己住室的小圆窗,竟距老叟头顶四五丈高,不禁
骇然,忖道:「原来此室如此低下,想必系许府秘密之处,无疑这老人具有一身
武功。」

  老叟冷冷一笑道:「少年人,老朽叫你逃并非无因,琼儿,你带他爬上假山
洞内静观外面情景便知。」看石阶踏上十数级已至顶端,只见一个洞隙,可见外
面景物,原来是在一座假山之内。

  许飞琼应了一声,领着严晓星走出房门,门外更是漆黑一片,穷尽目力,隐
隐可见石阶,循假山外是一片庭园,常青乔木,芳草如茵,月华似水,映照一条
直立的人影,却是那秦琪。忽闻一声轻啸,庭园高墙外忽疾逾飞鸟般掠落三人,
均穿着一身白袍,面目阴寒如冰,年岁均在四旬开外。

  秦琪抱拳微微一笑道:「三位可是午刻时分掷刀寄柬之人么?」

  中立白袍人面色惨白如纸,瘦长马脸,两颧高耸,鼻梁上长有一颗豆大的黑
痣,嘴角噙着一丝阴笑,益显得不类生人,乍睹之下不禁悚然战栗,闻言答道:
「今晚到的不仅我南天三魔,尚有崆峒七煞,酆都双判。」

  秦琪不禁脸色大变,脊骨上不由泛起一缕奇寒,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暗道:
「怎么今晚来的均是些武林卓著盛名的凶邪,看来老爷子如应付无方,必身败名
裂。」

  严晓星忽闻身后送来老叟蚁音传声道:「少年人你要紧记,今晚所来凶邪均
与令尊之死有莫大的干系。」严晓星闻声不禁心头一凛。

  只见中立白袍人又道:「伏建龙何在?」

  秦琪闻言面色强作镇定,抱拳笑道:「原来是马大侠,小可秦琪在这许府内
充当一名护院武师,敝东许南兴只是一名俗人……」

  「住口。」白袍人厉喝道:「许南兴就是伏建龙,巧言谎骗,休怨马某心辣
手黑。」

  秦琪哈哈大笑道:「敝东已于月前上京作客,马大侠倘坚欲指鹿为马,小可
虽是无名小卒,请划下道来,小可无不接,纵武功不济,死而无怨。」

  南天三魔不禁一怔,互望了一眼,马姓白袍人阴阴一笑道:「要死容易,马
某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但须你尝点苦头,使你吐实后再慢慢死去。」说着跨出一
步,右臂缓缓伸出。

  秦琪冷笑道:「且慢,小可昔年也曾闯荡江湖,武林知名人物多半均耳熟能
详,乾坤八掌伏建龙威震大河南北,如真是敝东,今晚未必惧怕三位,就是小可
无名末学,无奈吃了护院这碗饭,亦是宁折毋弯。」这番话本是乾坤八掌伏建龙
所教,照常理来说南天三魔应收兵而退。

  但凡事均有例外,因那本秘笈上不但录有极旷绝的奇学,而且载有一种灵丹
炼制方法,能生死人肉白骨,可增一甲子功力,此为武林中人梦寐相求之物,岂
能轻易放手,何况还有别的凶邪在旁,更不易就此改弦易辙。这时,冷月霜华下
有冉冉现出九条人影,袍袖迎风瑟瑟飞舞,面目森沉,令人不寒而栗,不言而知
是崆峒七煞、酆都双判。

  马姓白袍人阴恻恻冷笑道:「尊驾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疾伸右臂向秦琪一
招「毒龙出穴」,两指如电点向「七坎」死穴。

  南天三魔阴阳掌马天义、辣手摧魂童启斌、火龙梭费光武功极高,心性极其
阴险,出手不死即伤,尤以马天义最为狠毒残忍。秦琪身形一旋,疾撤出肩头二
郎戟,振腕三招疾出,幻起漫天戟影,劲风如割,逼得马天义撤指疾飘开去。

  马天义冷笑道:「看不出尊驾,武功倒是不俗,马某几乎失眼了。」错开双
掌欺身猛攻,掌影如山,凌厉绝伦。

  辣手摧魂童启斌蓦地怪啸一声,身形腾起,五指一把抓在秦琪肩头。只听喀
嚓声响,秦琪喉中发出一声惨嗥,肩骨粉碎,痛澈心脾,一柄二郎戟当啷坠地。
马天义收住不攻,童启斌五指一拧,秦琪的一条右臂生生离肩折下。童启斌冷笑
道:「尊驾速实话实说,以免遭惨死之祸。」

  秦琪不知道伏建龙此刻为何尚不现身,忍住澈骨奇痛,额上却冒出了滚滚汗
珠,道:「小可已实话实说,看来南天三魔也不过尔尔,恃势凌人,小可委实不
服。」费光大怒,伸指点在秦琪背脊的梁骨上,欲错开筋络。突然,秦琪脸色惨
变,嘴中涌出亡口黑血,气绝毙命。

  马天义皱眉道:「老三为何如此卤莽?」

  费光面色异样难看,鼻中冷哼一声道:「小弟这分筋错骨手法虽然厉害,却
万无一失,此人之死莫怨小弟。」弦外之音无异责怪老二辣手摧魂童启斌不该将
秦琪弄成重伤。

  童启斌怒道:「这如何怪得愚兄?」崆峒七煞、酆都双判已走了过去,目露
诧容。

  马天义皱了皱眉,眼中凶光逼射,沉声道:「你们两人暂莫争吵,马某判断
此人之言多半是实,我等昨夜投柬,原就要打草惊蛇,倘许南兴真是伏建龙,至
少慌乱无措,必邀约朋友助拳,不料竟无所举动,可见伏建龙并非许南兴。」

  酆都双判老大田敦明冷冷一笑道:「咱们将此宅仔细搜觅一下,或可寻出一
线蛛丝马迹。」

  马天义尚未答言,只见二条身影掠入了宅墙,疾如流星奔至,崆峒七煞躬身
道:「风闻荆州一霸巢汝雄满门惨遭血洗,巢汝雄本人及九子均被寸砾而亡,凶
手为乾坤八掌伏建龙。」

  童启斌惊诧出声道:「什么?是伏建龙?此未必是真。」

  酆都双判老二田敦义道:「也未必是假,否则伏建龙亦逃不了,马老师速移
去此人尸体,免得惊动官府,咱们还是撤走吧。」马天义点了点头,抓起秦琪尸
体,群邪纷纷撤去。

  乾坤八掌伏建龙能在千里外杀死荆州一霸巢汝雄一家么?未必!但又是何人
所为?秦琪为何猝然毙命,难道真是南天三魔老三火龙梭费光下辣手之故么?这
是一个谜,即是费光胸头也是困惑莫解,何况别人,而且秦琪之死,还有人证。
人证是谁?自然是崆峒七煞、酆都双判,还有一极重要的人就是严晓星。

  假山之外仍是冷月霜华覆被庭园,凄迷如梦,西风送出轻啸,不时飘飞一片
片离枝凋叶,似是呻吟叹息。严晓星看得真切,不禁心头骇然。只听老人语声送
入耳中道:「少年人,你都瞧见了么?」

  严晓星回面步下石阶走回那小室内,但见那老人盘膝坐在榻上,目光慈祥望
着自己,遂颔首道:「老前辈,晚辈瞧清楚了,但晚辈不明白……」

  老叟摇掌微笑道:「不明白的事太多了,老朽问你秦琪死了么?」

  严晓星点点首道:「死了。」

  老叟目露黯然之色,叹息一声道:「秦琪早就该死了。」严晓星闻言猛感一
怔,茫然不解其意。

  只听老叟道:「你也不必多问,老朽亦不愿说出,不过你到此投奔伏建龙为
了何故?」

  严晓星答道:「万里投奔只为仇。」

  老叟目中神光暴射道:「好个万里投奔只为仇?不过令尊武学成就极高,就
老朽所知,伏建龙远逊于令尊,即是伏建龙倾囊相授,你也末必能复仇。」严晓
星不禁呆住,内心这份难受无法形容。

  忽闻许飞琼格格娇笑道:「严公子,放着一位师父不拜则甚?」

  严晓星不禁恍然大悟,立即欲屈膝拜倒,只感一股无形罡气阻住他的身形,
令他无法拜倒。但闻老叟叹息道:「老朽已立下重誓不过问武林是非,再也不愿
启伏建龙之疑,稍后老朽为你指点一位明师吧。」

  忽见许飞琼格格矫笑道:「我代严公子向你老人家致谢了。」说着一把拉着
严晓星离去。

  回至居室,烛影摇红,房门已敞开看,严晓星不禁一愣,暗道:「自己离去
之时,将房门带拢并扣好,为何洞开?」

  许飞琼冰雪聪明,已知严晓星心意,笑道:「他老人家不是说过你不明白的
事太多了,此刻无须打破砂锅问到底……」继又附耳密语一阵,翩然离去,严晓
星不由轻轻感叹一声。

  约莫半盏茶时分过去,突闻室外廊下传来一声轻咳,只见一身裁颀长中年汉
子飘进来。那中年汉子负手淡淡一笑道:「兄弟敖士华,奉老爷子之命相授公子
武功基本要诀。」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敖大叔,在下资质鲁钝,恐有负大叔指教。」

  敖士华道:「这不要紧,武功之道原要刻苦自励方可有成……」话声略略一
顿,又道:「兄弟方才已来过一次,不见严公子为何?」

  严晓星心中一震,道:「在下方才大解去了,敖大叔谅有什么事么?」

  敖士华淡淡一笑道:「老爷子已离府上京,临行之时严嘱兄弟转告严公子慎
勿外出。」

  严晓星答道:「这个在下已知道,伏前辈昨晚也曾严加告诫过,敖大叔请放
心。」敖士华留神严晓星的面色,未曾察出他有什么异样,不禁大感宽心。

  严晓星亦暗暗纳罕,忖道:「难道秦琪之死,他竟无动于衷么?」此事未免
违悖人性,严晓星虽然聪明,却无法揣测乾坤八掌伏建龙的用心。

  自此以后,敖士华每隔一日必来严晓星居处传授一招半式武功,却末问严晓
星是否心领神会或察视严晓星有否进境,便匆匆离去。但严晓星却在那无名老叟
处获得甚多武功绝学心法及见闻。江湖风云诡谲险恶,自严天梁之死及伏建龙再
出江湖后,便掀起轩然大波,但严晓星深处于大名伏建龙府中,如禁深宫,外事
杳不可闻。

  光阴如梭,转眼秋去冬来,时序更换,可是爆竹一声依旧,桃符万象更新,
奇怪乾坤八掌伏建龙一直就未回过大名府。宅内仅仅是敖士华武师及四名护院打
手外,又一名西席账房,尚有老家人许福及其孙女许飞琼,以及佣仆婢妇八人,
另外的是严晓星及无名老叟。在此期间,严晓星获知伏建龙是只身一人在大名,
并无妻儿,那么伏建龙是否终身未娶,在严晓星心目中又是一不可解之谜。

  严晓星孤身一人,好在有老家人许福和许飞琼陪伴,不至异常寂寞。他与许
飞琼相处日久,已是情深无限,只不过双方年龄均小,所以还没有更进一步。

  这天午后,严晓星只觉得心头烦闷,种种不可解之谜,不知哪日才能真相大
白?不知不觉中来到后花园,如今许府内不过区区十数人而已,此刻虽是午后,
但偌大的后花园竟然冷冷清清,杳无人迹,更显凄凉。严晓星心有所感,信口吟
出了易安居士的「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

  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

  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

  载不动、许多愁。

  突然背后传来许飞琼的温柔的声音:「星弟,忧能伤人,你自己要多保重身
体,真相终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的。」

  严晓星转过身去,不是温柔多情的许飞琼是谁?严晓星喟叹一声:「琼姐所
言小弟不是不明白,但是……」

  「星弟,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你光着急也没用啊,目前当务之急,还是要
先练好武功再说,否则即使找到仇人又能如何?」许飞琼打断了严晓星的话。

  严晓星道:「小弟明白,琼姐不用为我担心。」

  许飞琼也微叹一口气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只言片语,
却包含了无限深情。

  严晓星心头一热:「琼姐,你对我真好。」

  许飞琼走到他面前,幽幽地道:「你知道就好,别让我担心。」

  严晓星定定地凝视许飞琼半晌,突然一伸手,将许飞琼搂入怀中,头一低,
向她的樱唇吻了下去。许飞琼还来不及挣扎,就已经瘫软在严晓星的怀中,这是
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亲蜜接触,两人都是初尝异味,两颗心第一靠得这么近,跳
得这么猛……

  严晓星就像一个贪嘴的孩子发现了蜜糖似的,一次又一次的亲吻着那诱人的
香唇。半晌,许飞琼才满脸通红地推开严晓星,娇羞道:「你真馋,还没够?」

  严晓星意犹未尽地道:「这么美的滋味,我一辈子都不会够。」

  许飞琼叹道:「当你遇到别的女孩子后,就不会这样想了,到时候只怕早就
忘了你的琼姐。」

  严晓星心中一惊道:「琼姐,小弟永远也不会忘了你,如若小弟心口不一,
愿遭天雷打……」

  「别……不要发誓……」许飞琼伸手捂住了严晓星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琼姐,你……」严晓星不解地望着许飞琼。

  许飞琼转颜笑道:「星弟,琼姐刚才是跟你闹着完的,你别当真。你放心,
琼姐不是醋坛子,姐姐信得过你,相信星弟不是薄情之人,不管星弟日后有多少
女人,琼姐但能其一足矣。」

  「琼姐,你真好……」严晓星心中感动,重又将许飞琼搂入怀中,两人相偎
树下,喁喁情话不绝。

  上元灯节,大名府鼓乐喧天,城开不夜,但许宅内却冷清清地似一幢荒宅,
显得凄凉异常。苍穹如墨,雪花在飘,朔风怒吼狂啸,隐隐传来鼓乐嚣声,刺破
了这幢大宅门如水沉寂。严晓星一连三日未与许飞琼相见,连老家人许福亦未见
踪影,暗感纳闷。

  他独处室中百无聊赖之际,忽闻无名老叟呼唤,急急而去。只见无名老人面
色沉肃坐在椅上,身旁放着一个青布包袱,道:「贤侄,你该走了,再不离去有
性命之危。」

  多日过从,使他们两人亲如师徒父子,但无名老人坚不愿改过称呼,严晓星
仅以老前辈相称。此刻严晓星闻言不禁一呆,道:「晚辈艺业未成……」

  无名老人右掌一摇,笑道:「你不要依依不舍,须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老
朽已为你准备了一包换洗衣衫,一封书信前往雁荡山大龙湫附近寻一位邬先生为
师,此人胸罗奇学,你若能拜他为师,复仇定然有望。」说着取出一只木球,大
如鹅卵,纹理细密,光泽黄中带乌,亮可鉴人,似久为人摩挲,再一仔细察视,
隐隐可见纹理天然形成一幅山水人物鸟兽图。

  只见无名老人端详了木球一眼,又道:「此为稀世之珍,乃武林中一位前辈
高人信物,可救你性命之危,宜慎重珍藏,不可轻易炫露,信在包袱内,并有数
十两白银,你走吧。」严晓星热泪盈眶,泪珠如断线般淌下。

  无名老叟含笑伸手抚摸严晓星头顶,目中泛出慈祥神光,柔声道:「孩子,
你走吧,从后门出去,不得留连。」严晓星含泪向无名老人拜了三拜,硬着心肠
遁出许府后门。

  大雪纷飞,扑面如割,严晓星戴着一顶护耳毡帽,背着包袱望南门外奔去。
突然,面前人影一横,只听一声轻笑道:「星弟,随我来。」

  严晓星抬目望去,见是许飞琼,不禁大喜道:「为何这多日未见你影踪?」

  许飞琼不答,一把拉着严晓星进入一撞矮屋内厅堂坐下,沏过一杯热茶道:
「你就走了么?」

  严晓星点点头,道:「你早就知道?」

  许飞琼忍住心头酸楚,强笑道:「敖武师与西席账房和我爷爷去乡间收租,
把我送往姑母家暂住,因此料知你在此时必然奉命离去另投名师。」

  严晓星注视着许飞琼,她虽年幼,却长得秀丽玉立,更聪明过人,忍不住微
喟一声道:「原来如此,我只以为你们不辞而别。」

  许飞琼鼻中轻哼一声道:「无名老前辈选择良机令你离去,这一切都有着慎
重安排,你知道他老人家为何不让你拜师么?」严晓星摇首茫然不解。

  许飞琼道:「他老人家身受伏建龙上代大恩,许下心愿答报三次伏府危艰,
并隐居在伏府不问武林恩怨是非,他要收你为徒岂非又涉身武林是非中么?」

  严晓星慨叹一声道:「我不知伏老爷子为何迄今末回,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
见面,不告而别,似有不妥。」

  许飞琼笑道:「有他老人家与你担当有什么不妥。」说着取出一只钢制五寸
长短管弩,径只一寸,只有暗掣,说道:「此暗器可恃以防身,遇有强敌不得已
时按掣发射,一筒廿五发……」并详细说明用法,严晓星接过连声称谢。

  许飞琼眸中一红,泪光流转,道:「我也不留你,只望你艺成后来瞧我一趟
就是。」

  严晓星道:「我一定来瞧你。」

  许飞琼凄然一笑道:「只怕那时我已不在大名伏府中了。」

  严挠星剑眉一轩,笑道:「不论天涯海角,只要你仍活在世上,我必然将你
寻到。」

  许飞琼芳心愉悦异常,杏靥一红,含羞娇笑道:「我不耽误你的行程,快走
吧,我已为你准备一匹乘骑。」拉着严晓星到得后院马庙中,只见一头黄镖马已
鞍峦齐全,并准备得干粮、水壶及一件披风。严晓星内心之感激无以复加,不禁
回面注视着许飞琼,当真是无言胜有言,万千情意均在默默无言中。

  许飞琼忍不住珠泪满面,掉头哽咽道:「你快走吧。」话声末落,掩面奔向
屋内而去。

  严晓星呆立一阵,油然泛起莫名感伤,急急伸出右臂带出乘骑,穿好披风,
一跃上鞍,风驰电掣奔去。

  徐州府东大街天祥客栈外一片银白积雪,天寒地冻,行人稀少,鸾铃响处只
见一匹健马飞驰而来,在客栈门外猛然刹住。店内抢出一店伙,一把拉住丝缰,
口称:「大爷……」爷字出口,店伙不禁呆住,呐呐说不出口来。

  严晓星仅十四五岁,身材颀长如十六七岁少年般,然稚气未脱,店伙目光锐
利,一眼瞧出严晓星尚未成年,这大爷称呼似有末妥,不禁怔住。只见严晓星揭
下风帽,笑道:「小爷要住店,不成么?」

  「成,成。」店伙连声陪笑答道:「小店上房宽敞,价钱公道,您快请下鞍
吧。」那年头,店伙眼力最尖,一眼看出严晓星身蕴武功,目中威凌迸射,是个
不好惹的主顾。

  严晓星一跃下鞍,提看包袱跨入客栈,一进门就是一座院落,已系着几匹乘
骑并停着几辆满载货物的推车。二进门垂着一张厚重门帘,挡避风雪侵入。店伙
抢先掀开门帘,让严晓星跨入,严晓星只觉一股热风扑面,但见炭火熊熊。

  原来二进门内是一间宽敞的川堂,摆着十几张桌面,原来这家客栈还兼营酒
饭,已有三匹张桌坐满了食客,当中生着一只火盆,炭火烧得甚旺,一室生春。
严晓星亦未注意食客,随着店伙进入了上房。店伙哈腰笑道:「公子是否需用酒
食,小店酒菜久已脍炙人口……」

  严晓星不待店伙话了,即道:「好,我去前面比较暖和些。」说时人已跨出
门外。到得川堂内择一靠壁方桌上座下,换了一小壶酒及几样炒菜,另要了一碗
烩饼。

  严晓星目光微抬巡视了一眼,只觉这川堂内气氛有点异样,右邻这一席坐着
三个中年汉子,均穿着一身劲装,外套大羊皮袄,肩头插着一柄连鞘薄刃钢刀,
默默喝着酒,低语窃谈,神色似有重忧。另外一张桌上坐着三角小眼老者,目光
阴森,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还有一位面色淡黄,略带病容的中年儒生,身着一袭狐皮长袍,雪白狐皮在
袖口襟底露出,三络黑须,阔肩宽背却又显得轩昂不群,只手擎着酒杯,面色沉
肃。严晓星暗暗诧异道:「这三张桌面分明都是江湖人物,气氛异样,看来莫非
有甚么事故发生。」

  须臾,酒食却已送上,严晓星虽然好奇,但根本不存着丝毫多管闲事之心,
只管饮食。严晓星在伏建龙府内仅四个月,却在此短期内扎好一身武功基础,无
名老人昔年在武林中乃一卓著盛名怪杰,身负旷绝奇学,传授严晓星的均是上乘
武功心法,又在严晓星睡眠间暗中贯输真气打通穴脉,故严晓星成就已是不俗。

  突然那中年儒生鲸饮了一杯酒后,哈哈大笑道:「凭你这块糟料,也敢动人
家金鹰镖局的暗镖,硬把鸡蛋往石头上砸,不怕江湖中人笑掉大牙吗?」笑声如
雷,声震瓦屋。

  严晓星不禁悚然一惊,暗道:「此人好雄浑的中气。」三中年汉子泛出一丝
惊喜之色,敢情他们三人是金鹰镖局护暗镖的镖师。

  那三角小眼老者霍地立起,勃然色变,向中年儒生冷笑道:「朋友委实目光
凌厉,竟瞧出老朽为了金鹰镖局暗镖而来,不过老朽却是此次劫镖的通风跑腿无
名小卒,正点子还在身后,奉劝朋友,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别把
一条性命白白赔上未免不值。」

  中年儒生目注老者淡淡一笑道:「尊驾胆敢承认,足见还有几分豪气,在下
孟逸雷敢出头把事全揽在身上,天塌下来也敢接着。」

  三角眼老者面色一变,道:「原来是名震江南的病金刚孟大侠,老朽古平失
敬了。」说着转面一扬手,疾如电光石火投掷一物,叭的一声落在金鹰镖局之镖
师桌角,冷笑道:「放开今日不谈,明日黄河故道上见,那价值连城的暗锁定要
带在身旁。」

  说罢身形如风,抢出厚重门帘外不见。那三位镖头面无人色,六道目光骇然
注视着古平掷到那桌角之物,原来是一只通体青蓝,小截百足娱蚣,并有短短飞
翅,虽然是铸作之物,却栩栩如生。

  孟逸雷走了过来,端详了一眼,捏起武功托在掌心,冷笑道:「孟某只道是
谁吃了豹子胆,敢动金鹰镖局暗镖,原来是横行齐鲁剧盗百足飞蜈皇甫炎,孟某
与贵局总镖头金刀孟尝邓严晓星肝胆至交,这档事既然让孟某撞上,怎能撒手不
管。」他口中虽是这么说,却暗感此事异常棘手,这只百足飞蜈就是皇甫炎的阎
王帖子,非见个生死真章,永远没完没了。

  病金刚孟逸雷目光望了望三镖师一眼,微笑道:「三位想必是邓拜兄面前得
力臂助『辽东三鸟』郑上燕、梁钟北、徐化义老师吧。」

  梁钟北忙抱拳浮起一丝苦笑道:「不敢,在下三人在总镖头口中得知孟大侠
义举侠行,倾慕已久,只是无缘拜见,今日不期而遇,幸何如之,在下等虽用计
瞒过皇甫炎耳目通过鲁境,不想在此仍被缀上……」

  孟逸雷笑道:「梁老师不必再说,孟某已知百足飞蜈皇甫炎凶残狠毒,一经
伸手,恐非善了,我等四人似嫌力薄,似乎除了硬接一着外别无良策。」说着哈
哈一笑道:「连铁手无常古平也甘心与皇甫炎卖命,可见皇甫炎这些年来势力渐
增,门下网罗的多半俱是黑道知名巨邪。」

  忽闻门外随风飘送入阴恻恻冷笑道:「孟逸雷,幸亏你有自知之明,现在放
手还来得及,皇甫当家可饶汝一次不死。」这语声显非铁手无常古平,无疑金鹰
镖局暗镖已成网中之鱼。

  病金刚孟逸雷面色一变,身形疾窜了出去。梁镇北三人面色恢复镇定,此刻
更现坚毅之色,郑上燕冷笑道:「咱们饮酒吧,明晨在黄河故道口与皇甫炎见个
真章。」

  徐化义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话虽是这样说,明日之事定然凶多
吉少,就算我等把性命豁出去了,这暗镖切不可落在皇甫炎手上……」说着语声
一低,杳不复闻。

  孟逸雷一揭门帘,闪身而入,面现苦笑道:「魑魅魍魉今日到得不少,觊觎
金鹰镖局暗镖者除皇甫炎,恐尚另有其人,究竟是何物,现在何处?」

  梁镇北目光向孟逸雷暗示谨防被严晓星听到,道:「我等食用既饱,不如回
房商议,孟大侠睿智远谋,必有万全对策。」

  病金刚孟逸雷哈哈一笑,陡然一个翻身,扑向另一席坐定一双商贾模样五旬
老者而去。只听一蓝袍老者冷笑道:「孟逸雷,别有目无珠,我等既非觊觎暗镖
而来,亦非皇甫炎门下,与你一般路经偶过,正好撞上此事,你说该怎么办?」

  孟逸雷倏地身形沉住,似为老者的话僵住,淡黄脸色上泛现赧红羞愧之色,
怒道:「就凭你们两位偷天双鼠,焉有不动心之理。」

  那蓝袍老者桀桀怪笑道:「就凭你孟老师这句话,老朽两人明晨亦在黄河故
道上相见,但老朽绝不趁人于危,俟皇甫炎过后再行动手。」说着偷天双鼠丢下
一块白银,扬长外出。

  梁钟北暗暗责怨道:「他为何多附强敌,岂非徒增困扰么?」

  孟逸雷已察知梁钟北心意,淡淡一笑道:「孟某若不将双鼠激走,恐三位身
怀暗镖今晚难保,不翼而飞。」

  辽东三鸟不禁暗暗惭愧,差点错怪了人家,徐化义道:「今晚我等必须谨加
提防,说不定……」

  孟逸雷手掌一摇,笑道:「双鼠生平只有说话算话的好处,不但必不来偷,
而且暗中须防护落在别人手中。」说完同着辽东三鸟走入内面而去。

  严晓星暗暗纳闷,忖道:「究竟金鹰镖局所保的暗镖是何珍异宝物,值得江
湖凶邪如此大动干戈。」不禁动了好奇之念,换来了店伙,取出一锭白银,道:
「先存柜上,我出去探望友人,不久必回。」店伙喏喏称是。

  严晓星慢步踱出,冒着狂风涌雪,走出大院往左顺着街檐而去。地冻天寒,
街市冷落凄清,几乎全关上店门,只有些丝灯火从门隙中射出。他意欲前往黄河
故道口探视,料定贼党必留有伏桩,仗着细小灵巧身形便于隐蔽,或可在贼党口
中窃听真象,走出未十数步,忽见街小现出两条身影,迅快如风疾掠而来,心中
一动,闪向壁角隐住。

  只见来人正是方才离去的偷天双鼠,两人一进天祥客栈,身形立时放缓,停
了下来。严晓星在乾坤八掌伏建龙府中无意中闻知偷天双鼠来历,暗中注视一双
来人,青袍老人名天丞鼠吕鄯,灰袍老人名地灵鼠姜大年。他们两人拥有神偷之
名,相中之物,从无失手,性情虽乖僻,行事介乎正邪之间,却劫富济贫,一诺
千金,从无更改,故白道中人对二鼠多半并无恶感。

  只听吕鄯道:「觊觎金鹰镖局暗镖的,并不止百足飞蜈皇甫炎,尚有甚多黑
道知名凶邪意在趁火打劫,我等原定明日动手,看来非改弦易辙不可。」

  「你想今晚动手么?」姜大年摇首道:「我俩既向孟逸雷声称明日动手,岂
可与你我一诺千金,从无改悔大相违背。」

  吕鄯轻叹一声道:「姜老二,你道我真个欲得手这宗暗镖么?邓严晓星虽与
我有过节,但君子绝不乘人于危,即使我俩不出手,这趟暗镖也不能保全,不如
由你我先下手为强,将暗镖偷去,将风声放开,辽东三鸟可幸免杀身之祸。」

  姜大年怔怔地望了吕鄯一眼,道:「原来你是想藉这宗暗镖,清偿多年的宿
怨过节。」

  吕鄯点点头道:「回忆前尘,愚兄与邓严晓星均是意气用事,说不上谁对谁
不对,这些年来邓严晓星挣得金刀孟尝之名亦看着不易,我等如推井下石,废之
一旦未免可惜。」

  姜大年目中神光闪动,道:「就依你吧。」

  吕鄯道:「你我得手后,分途而逃,在云龙山下草亭会面,不见不散。」

  只见双鼠倏地潜龙升天拔起,落在了天祥客栈内屋面上,风雪茫茫,月黑无
光,只见两条身影闪得一闪,便自不见。严晓星想了一想,只觉无能为力,自己
奉命投师,途中不能生事,但一股好奇之念猛然泛起,便向街头走去,遇上过往
路人,问明云龙山方向路径后,身影渐渐消失。

  四更将残,云龙山下风狂怒号,大雪纷飞,草亭外积雪没径,这天气又是深
夜,别说人踪已无,就是鸟兽也是绝迹。蓦地,风雪浓密中只见一条飞鸟般身影
疾掠入亭,隐隐可见正是地灵鼠姜大年,左臂残破一处,微微见血,又伸手探囊
取出一粒丹药吞下,默默运功调匀真气,显然偷窃暗镖遇上拦阻负伤。约莫一盏
热茶时分过去,姜大年长吁了一口气,目光炯炯似在等候吕鄯返回。

  须臾,只听一个闷音唤声传来道:「姜老二。」

  姜大年神情一振,道:「老大,得手了么?」

  吕鄯身形奇快地跃入草亭内,挥拂身上积雪,笑道:「愚兄施展声东击西之
计,甩开了追踪之人,并留下书信与孟逸雷及辽东三鸟,嘱他们天明之前赶来此
处见面。」

  姜大年神色一惊道:「老大,这不是画蛇添足么?」

  吕鄯摇首笑道:「追踪黑道凶邪无不知你我偷天二鼠已将暗镖劫去,风声已
是传开,此刻必送入皇甫炎耳中,辽东三鸟与孟逸雷必然无虞。」

  突然双鼠只觉身上一痛,同时耳边传来阴冷声音道:「二位不料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老夫亦赶来此地么?」

  珠光一闪,只见一个四方脸膛,浓眉虎眼,领下一绺浓须老者,气宇标悍英
鸷,手执着一颗雀卵大小明珠在亭外树丛中走了出来,跨向亭中。偷天二鼠不禁
色变,已知中了暗器,但不知何物,急忙中阻气闭住穴道,右臂蓄势待敌。

  皇甫炎含笑道:「老朽此次劫镖,意在向邓严晓星讨回昔年一场过节,再则
此物于老朽有莫大用处,二位既然得手,老朽绝不愿强行索取,此物譬如瓜果之
生,摘者不适于口,于二位已有何取焉?」说着又是一笑道:「老朽以掌中明珠
向二位换易,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吕鄯淡淡一笑道:「皇甫当家,此物吕某亦有大用,何不待吕某用过后交回
邓严晓星,阁下再行出手劫取也还不迟。」

  皇甫炎神色一冷,沉声道:「二位中了老朽的绝毒暗器天蜈针……」说着面
色一变,脸朝亭外喝道:「让他们过来。」

  珠光映照下,亭外不知何时多了七个手执兵刃皇甫炎手下高手,各守方位封
住草亭,只见人影纷纷疾闪,风雪茫茫中掠出病金刚孟逸雷及辽东三鸟,怒容满
面跨入草亭。孟逸雷冷笑道:「两位为何言行不一,将金鹰镖局暗镖窃去了?」

  吕鄯面上一热,赧然笑道:「吕某有不得已苦衷,日后定然明白,即使我俩
不出手,今晚暗镖必不能保全,待吕某与皇甫当家印证后再说如何?」

  皇甫炎哈哈狂笑道:「二位绝动不了手,老朽那天蜈针厉害无比,二位虽然
强行封闭穴道,但天蜈针在两个时辰后即化,慢慢渗入肌肤,使全身筋络逐渐麻
木僵硬而死。」

  吕鄯冷笑道:「暗算偷袭,岂能算得英雄行径,此物并不在吕某身上,皇甫
当家岂非枉费心机心?」

  皇甫炎冷冷一笑道:「有两位在还怕此物找不出么?看来两位敬酒不吃吃罚
酒,莫怨老朽心辣手黑了。」

  陡然偷天二鼠双掌一出,同施一招「推波助澜」劈向皇甫炎胸前。皇甫炎面
色一变,单掌封接迎出。两股暗劲方接,轰然大响,皇甫炎双肩撼摇,偷天双鼠
却倒出一步,喉头发甜,眼中金花乱涌。显然双方均施展了十二成真力,但二鼠
却被「天蜈针」伤,妨碍了真力不能匀聚,威力与平时一比无疑相差悬殊。

  皇甫炎哈哈大笑道:「两位孤注一掷,无异自速其死,奉劝二位,连领老朽
去往藏处将此物取出,决以掌中明珠相赠。」

  蓦地,亭外诸匪徒发出惨嚎,纷纷倒地气绝毙命。皇甫炎不禁面色大变,暴
喝道:「是哪位朋友,何不现身出见?」

  只见树丛中走出蒙面少年,一步一步向草亭走来。病金刚孟逸雷及辽东三鸟
均目露惊异之色,瞧出这少年虽以纱巾蒙面,但从看上去辨识出是同住天祥客栈
的严晓星。皇甫炎亦瞧出严晓星年岁甚轻,目露骇然神光。只听严晓星用生硬水
冷语声道:「皇甫当家何不高抬贵手,放开金鹰镖局这趟暗镖,如蒙赐允,在下
不胜感激。」

  皇甫炎不禁一怔,猛然哈哈宏笑道:「老朽生平吃软不吃硬,就凭朋友这两
句话,本应放手卖个人情,无奈朋友伤了老朽两名手下,这笔债该如何清结?」

  严晓星道:「暗算皇甫当家两手下之人并非在下,被在下惊退,但昏夜之间
恕在下无法辨识此人貌相来历。」

  皇甫炎目中精芒一闪道:「这话老朽如何能信?」

  严晓星淡笑了一下,探囊取出一物,道:「就凭此物,皇甫当家应该相信在
下之言是实。」

  皇甫炎凝目望去,只见严晓星手中拿的是一只木球,面色骇惊,渐转肃然。
这时偷天二鼠及病金刚孟逸雷、辽东三鸟倏地面色严肃无比。只见皇甫炎抱拳躬
身道:「原来少侠是神木尊者传人,令师可好。」

  严晓星正欲恭言,忽瞥见吕鄯目中泛出忧急神光,心中一动,微笑道:「皇
甫当家请不必多问,就凭神木尊者当年信物,皇商当家不知可否卖个交情。」

  皇甫炎心头一凛,道:「老朽怎敢不遵神木令。」当即取出两粒丹药递与偷
天双鼠,道:「此乃天蜈针解药,望二位见谅。」

  严晓星又道:「今晚之事,在场诸位不得泄露半点风声,在下希望在场诸位
日后仍然健在武林。」在场诸人都是老江湖,哪还听不出严晓星弦外之音,均感
凛然震惊。

  皇甫炎抱拳一揖,道:「老朽尚要召集手下速返原处,以免风声外泄,少侠
保重,日后容再相见。」身形穿出亭外,冲空腾起疾杳。

  严晓星向偷天二鼠抱拳笑道:「还望二位将暗镖璧还金鹰镖局,在下不胜心
感。」说时身形疾闪出亭外,杳失在漫天风雪、沉沉夜色中。

  吕鄯忙唤道:「少侠暂请留步。」

  孟逸雷忙道:「这位少侠孟某已知,暗镖暂由二位保管,我等将计就计引开
群邪注意……」说着低声向二鼠密语。

  吕鄯道:「老朽遵命。」双双扑出亭外而去。

  孟逸雷与辽东三鸟亦返回天祥客栈,佯装一脸懊丧之色,放开风声暗镖已为
偷天二鼠窃去,除了传讯总镖头邓严晓星外,慢慢查访二鼠去向下落,再行设法
索回暗镖别无良策。觊觎暗镖凶邪,今晚均参与天祥客栈劫镖,亲眼目睹二鼠抢
出门外,并与群邪格斗并负伤遁去。

  风雪载途,茫茫一片银白。严晓星控着一匹黄骐,正行在茫茫云野中,忽闻
道旁发出一声呻吟,忙勒住丝缰,目光四巡,发现一具躯体倒在道侧的一株秃树
旁,半身已为雪掩埋,忙一跃而下,分开那人埋身厚雪扶起。只见那人是一干枯
瘦小老叟,气息微弱,忙道:「老丈醒醒。」

  眺目四望,只见距道旁不远隐隐现出一幢茅屋,屋顶升起一缕炊烟,暗道:
「送至人家先用热汤喂服,看这老丈似为冻饿交加倒在路旁,只需饱食后方可渐
渐复元。」他略一沉吟,将老者伏在马鞍上,牵着马匹一步一步走向茅屋而去。

  一扇破旧木门虚掩着,严晓星唤道:「有人在么?」

  只听一个宏亮语声答道:「少侠请进。」

  严晓星矍然一惊,只见屋内闪出病金刚孟逸雷,笑容满面,目露冀求之色。
接着又纷纷闪出辽东三鸟,神态虔敬恭谨。伏在马鞍上老者霍地挺身而起,屹立
于地。孟逸雷含笑道:「孟某绝无恶意,少侠请进一叙。」

  严晓星道:「原来孟大侠在云龙山草亭中,已识破在下行藏。」说着人已往
门内走去。

  屋内立着偷天双鼠吕鄯姜大年,笑道:「少侠别来无恙?」

  严晓星神态从容,微笑道:「两位前辈好?」

  偷天二鼠忙同声答道:「不敢,少侠请上坐。」

  一张方桌上已摆设鸡鸭鱼肉,并暖着一壶酒,严晓星知他们是有意引自己上
门,微微一笑,泰然往下首板凳上坐下,道:「在下年幼,请序齿而坐。」

  须臾,那倒卧雪中老者走入,孟逸雷为严晓星引见道:「这位是淮上隐叟祝
秋帆,隐居于此,是祝兄设计,不然无法引少侠上门。」

  严晓星忙抱拳躬身道:「拜见祝老前辈。」

  祝秋帆连声谦让,催诸人就座,吕鄯道:「咱们武林人物,不必执泥俗套,
就依少侠之言吧。」

  祝秋帆往厨下走去,端出了一大海碗牛肉滚汤,热喷喷地香味四溢,笑道:
「馒头就牛肉汤,白酒就红虾,其味无穷。」

  酒过三巡,吕鄯道:「少侠昨晚此举无异救命大恩,不知少侠可否赐告来历
姓名?」休看严晓星年岁甚轻,却极有知人之明,他瞧出吕鄯等人均是义薄云天
的汉子,受人点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遂不隐瞒,将自身来历说出,毫不隐瞒。

  祝秋帆大惊道:「原来少侠竟是威震西北道上紫霞庄主严大侠后人么?唉,
看来老朽等应该重出江湖,为少侠查觅仇踪……」

  严晓星道:「这个在下不敢。」

  「少侠提及,尚未知令尊遭人暗害。」祝秋帆神色庄重道:「令尊是老朽多
年旧交,皆因老朽隐居淮上,武林之事甚少耳闻。」

  吕鄯诧道:「此事吕某亦未有耳闻,如不出所料,主谋者必心怀叵测,三两
年后武林定有巨变。」

  祝秋帆忽向严晓星正色道:「乾坤八掌伏建龙此次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虽
说是为代令尊复仇查觅主凶,但其神态暧昧,一切安排似有可疑……」

  严晓星诧道:「什么可疑?烦请前辈赐教。」

  祝秋帆长叹了一声道:「伏建龙改名许南兴隐居大名,以富绅自居,似未有
妻儿家小,此可疑者一;倘说赵振藩在死前那秘笈已为人窃去,而赵振藩却死在
他府内,此可疑者二;少侠投奔于他,接待冷淡,更末真心传艺,大年夜竟未赶
回大名,此可疑者三。」

  「最令人起疑的是,那晚南天三魔、崆峒七煞郑、酆都双判投柬约在三更时
分见面,索取那本秘笈,他竟未现面,令秦琪只身对敌,老朽心想秦琪死前才知
受愚,但悔已莫及,伏建龙留在府内,而匪徒来报乾坤八掌伏建龙在千里之外正
做震惊武林之举,若非预谋,岂能如此巧合?」

  严晓星面色微变,道:「莫非伏建龙与先父之死有关?」

  祝秋帆领首道:「老朽有此疑虑。」接着长叹一声道:「那隐居在伏府中之
无名老叟,与少侠有传艺之德,无师徒之名,有师徒之实,他为何不收下少侠为
徒,恐另有隐情,谅无名老人已知少侠大仇是谁。」严晓星默然不语。

  祝秋帆忽笑道:「我等何能引起少侠不快,此次少侠投师恐非一年半载。」
说着在严晓星面前斟了满满一杯酒,擎杯相敬,接道:「祝少侠一路顺风,艺业
有成,大仇得报。」

  严晓星缓缓起立,一饮而尽,凄然笑道:「在下恭谢诸位前辈指点,感激犹
来不及,怎敢以为忤,那无名老前辈待在下恩深如海,倘老人家纵有所知而隐忍
不言,恐有不得已苦衷,在下以为忧者,却是那雁荡奇人邬先生,恐不得其门而
入。」

  诸人不禁动容,吕鄯太息一声道:「雁荡奇人邬先生我等均不知其名,其实
少侠就凭这只神木令便可召合武林,歼灭大仇。」

  严晓星摇首道:「在下要手刃大仇。」面现毅然之色。

  病金刚孟逸雷一翘拇指,道:「少侠豪气,令人心折,那晚在云龙山草亭惊
退百足天蜈皇甫炎,虽说仗神木令之助,但非少侠过人智慧焉能奏功,好,我等
暂不提此事,只求少侠在此稍作羁延如何?」严晓星惊问其故。

  祝秋帆笑道:「老朽等绝无恶意,只求少侠赐允。」严晓星略一沉吟,当即
应允。

  这晚辽东三鸟离开茅屋赶往江都,这趟暗镖算是到了地头。翌日清晨,偷天
二鼠吕鄯姜大年提出愿以小巧之技相授,略以报德。淮上隐叟祝秋帆精擅点穴之
技,亦愿传艺,严晓星大喜,一连三日,严晓星获益良多。就在第三日傍晚,辽
东三鸟赶回,祝秋帆下厨烹治一席丰盛酒菜,与严晓星饯行。

  食用既饱,严晓星突然感血行有异,四肢生出胀裂感觉,心中大惊,突然祝
秋帆疾如电光石火,伸指点在严晓星将台穴上,严晓星眼中一黑,昏睡过去。

  第二日清晨,严晓星睁目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空灵无比。淮上隐叟祝秋
帆、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病金刚孟逸雷、辽东三鸟郑上燕、梁镇北、徐化义
等人均含笑立在榻前不远处。严晓星矍然坐起,惊道:「祝前辈,这是何故?」

  祝秋帆飘然走前,道:「少侠,此次辽东三鸟所保的暗镖共是三件,其中两
样价值连城珍宝,在我等武林人物眼中无异尘土,但有一副参王,能起死回生,
脱胎换骨,辽东三鸟将暗镖送至物主后,乞求相赠一截。」

  说着微微一笑道:「昨晚在少侠酒中掺合参浆,故少侠感觉血行有异,老朽
点睡少侠后,助少侠打通任督二脉,生死玄关,日后习武,可事半功倍。」

  严晓星闻言,不禁热泪夺眶而出,霍地拜倒在地,道:「诸位前辈宏恩,虽
粉身碎骨亦难报于万一。」

  祝秋帆忙扶起,道:「老朽等怎敢当此大礼,少侠有所不知,令尊生前曾有
大恩于老朽,此亦不过聊表老朽寸衷。」

  姜大年接道:「神木令重现江湖,皇甫炎必不甘心,必与黑道凶邪追踪少侠
下落,我等决定暂行退隐,不以真面目现身江湖,望少侠艺成后再出相助。」严
晓星闻言忽醒悟一只神木令,为他们引来杀身大祸,面现愧疚之色。

  孟逸雷哈哈大笑道:「少侠不必如此,艺成后望先至此处,祝大侠必传讯我
等赶来重聚。」严晓星领首应允,便要告辞。

  祝秋帆已备酒食粗饯,饱食后严晓星含泪登骑辞别。彤云密布,大雪纷飞。
只见严晓星一人一骑渐渐消失在风雪茫茫远处……



[ 本帖最后由 冷墨生花 于 2011-10-22 21: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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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墨生花 发表于 2011-10-22 21:07   只看TA 4楼
             第02章 西风簌簌

  寒风怒涌,大地银白。一座破落衰败的山神庙前人影一闪,落下一个面目森
冷的黑衣老者,嘴角咧了一咧,似笑非笑,更显得阴森狰狞,沉声道:「孔老儿
在么?」

  庙内应了一声道:「是古平兄么?」只见一个灰衣劲装、独目、古稀化子疾
闪而出,抱拳笑道:「干什么事又找上了我老化子?」

  古平阴阴一笑道:「古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伸手入怀取出一小布袋,摇
了一摇,发出索罗声响,接道:「袋中装的明珠值万两白银,奉咱们当家之命,
相赠你孔老化子。」

  老化子独目神光闪烁,淡淡一笑,也不伸手来接,注视古平一眼道:「有道
是无功不受禄,皇甫当家致赠重酬,必有所为,不妨明告,孔槐能办就办,无法
办到的,恕老化子不能接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古平哈哈大笑道:「你这臭化子,居然也会讲几句人话,咱们总瓢把子找你
探听两件事,只要你摸清底细就够了。」

  孔槐毫不思索,嘻嘻一笑道:「只探听两件事,那好办,咱们进庙里谈。」

  古平摇首道:「不必了,咱们长话短说,虽说是探听两件事,份量却重如泰
山,总瓢把子相托探出神木令持有人是何来历?」

  孔槐闻言神色大变,颤声道:「神木令又重现江湖么?皇甫当家如何知情?
怎么老化子竟一无耳闻?」

  古平冷笑道:「此人仅总瓢把子得见,并无第二人目睹,你如何得闻?」

  孔槐亦怪笑摇首道:「老化子虽愚,却无法置信,在神木令下吃亏不算丢人
现眼,皇甫当家仅一人目睹,事后只缄言不语,威望令誉丝毫不损,何以欲盖弥
彰,内中定有蹊跷,老化子断言不止贵当家一人得见。」

  古平赧然点点头道:「果然有点道行,料事不差。」遂说出皇甫炎在云龙山
下,草亭相遇那黑衣蒙面少年后经过详情。

  孔槐默然思索有顷,摇首笑道:「古兄请上覆贵总瓢把子,这万两银子恕老
化子无法接受。」

  古平愕然道:「为什么?」

  孔槐道:「凡事都有两种可能,倘或那蒙面少年虽是神木尊者传人,显然他
路经偶遇,不平拔刀,非但金鹰镖局当事之人竟不知情,就是偷天二鼠至今亦感
茫然,叫我老化子往何处寻觅真人下落。」

  古平冷冷一笑道:「孔兄号称全知……」

  「毋宁说是包打听。」

  古平道:「所以总瓢把子重金相托,无论如何请勉为其难。」

  孔槐面有难色道:「恕我老化子无法接受。」

  古平面色一变,目泛杀机,冷笑道:「孔兄当知咱们总瓢把子的习性?」

  孔槐哈哈大笑道:「古兄是否意欲杀人灭口,须知你我武功不相伯仲,何况
老化子庙中尚有几位朋友在,古兄未必稳操胜算。」

  古平不禁心神大骇,暗道:「这倒是棘手之事,不料这名乞儿对价值万两明
珠毫不动心,神木令不得走漏半点风声,若不杀之灭口,恐贻无穷后患。」遂冷
笑道:「危言恫吓无用,贵友究竟是何方高人,可否引见?」

  孔槐淡淡一笑道:「那倒不必,薰犹不能同器,若古兄坚持一见,请随老化
子入内。」

  古平闻言不由大为恐惧,目睹孔槐有恃无恐神情,越发相信是实,怎能自投
罗网,沉声道:「古某绝不强人所难,只望孔兄不要后悔。」

  孔槐冷笑道:「我老化子从不后悔,老化子日后如有损一丝毫发,贵派将招
惹杀星上门。」

  古平不禁骇得倒退了一步,瞪眼诧道:「什么,孔兄你是说神木令传人与你
有了交往?」

  孔槐冷冷一笑道:「那倒不是,老化子为求自保,逼不得已将古兄今日来访
之事风声传开,何况庙内还有人证,绝无虚伪,老化子如有三长两短,惹下杀身
之祸的头一个就数你古二爷。」

  突闻庙内传出一森冷语声道:「不错,兄弟听得一清二楚,愿为人证。」

  孔槐不禁心神大震,暗道:「果然壁缝有耳,老化子如贪财应允古平所求,
祸将不测。」他料不到庙内有人潜入,遂将计就计,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古平面色惨变,道:「孔兄,你我交情不恶,为何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

  孔槐正要答言,忽闻蚁语传声送入耳中,他一面凝神倾听,一面佯作沉吟之
态。须臾孔槐微笑答道:「既然古兄一再相逼,这样吧,老夫念在昔年交情上,
自愿略效棉薄,不过事成与否,实属渺茫。」

  古平不由的大喜过望,抱拳一揖道:「孔某先行代总瓢把子致谢,珍重。」
身形疾射,几个起落,身影杳失在雪野远处。

  孔槐定了定神,转面低声道:「那位朋友暗中相助,非但解救老化子杀身之
祸,而且化解丐帮无穷后患,此恩此德,永铭五内。」

  只听庙内传出哈哈大笑道:「老化子那来这么多礼数,进来叙话吧。」

  孔槐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跨入庙内,只见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含笑站立在
神龛前,不禁心中一寒,赶紧抱拳长揖道:「两位怎知老化子栖身在此庙内?」

  吕鄯哈哈笑道:「你我三人江湖人称丐偷三绝,耳目通灵,你的住处哪有我
俩摸不清的道理?」

  孔槐道:「老化子身无长物,两袖清风,二位相中老化子丝毫无用。」

  姜大年冷笑道:「你倘若接受皇甫炎的明珠,我姜老二要偷你的岂非举手之
劳。」

  孔槐不禁一怔道:「原来两位预知皇甫炎要找上我老化子?」

  吕鄯道:「正是。」

  孔槐呆了一呆,道:「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吕鄯忽长叹一声,正色道:「吕某久知孔兄是一侠肝义胆人物,与天蜈帮勾
结,不过虚与委蛇而已,所作所为志在以恶制恶,无非与丐帮保存一份元气,如
今神木令再出江湖,莫不与正消邪长有关,武林乱象渐萌,望孔兄相助神木令传
人一臂之力。」

  孔槐大惊失色道:「怎么二位竟认得神木尊者衣钵传人么?」

  姜大年摇首道:「我俩为感神木尊者传人救命之恩,追上拜谢,他言不必道
谢,相托我等查明二事,一为严天梁何人所杀,另为乾坤八掌伏建龙为何以退隐
之身再出江湖,杀死荆州一霸巢汝雄满门大小之故。」

  吕鄯接道:「此事重大,决非无因,你我须审慎小心行事,神木尊者传人因
精研一宗武学,尚未臻化境,故重托我俩,以待他武功大成后再谋定复动。」

  孔槐不禁大喜道:「神木令重现江湖,那群邪定然胆寒,不过神木尊者传人
习艺未竟,决非短短时日内能武功大成,老化子想群邪因神木令一现即隐,反促
成武林大乱。」

  吕鄯道:「你我不能故布迷局,使群邪心怀顾忌,举措不定么?」

  孔槐不禁赞道:「好,你我说做就做。」丐偷三绝如飞而去……

  三年后,又是红叶黄花秋又老,竦雨更西风季节。武义金华官道上飞驰而过
两匹骏马,掀起黄尘滚滚,姻尘漫天中分辨不出骑上两人身影。两人两骑直奔至
金华城内一幢气象宏伟、八字门墙宅门前,停下后一跃下鞍。其中一人正是病金
刚孟逸雷,另外是一青衫俊美少年,鸢肩蜂腰,英气奕奕。

  孟逸雷笑道:「严老弟,愚兄为你引见一位朋友,此人是富春江水道上的一
名龙头大哥,名向照阳,是个豪气干云英雄汉子。」走上石阶望了望敞开着的门
内,道:「门上哪位在?」

  内面掠出一个环眼豹头大汉,目睹孟逸雷,不禁一呆,转颜笑道:「原来是
孟大侠,快请。」一面洪声道:「孟大侠到。」赶紧肃容延入。

  孟逸雷道:「向老大近来可好,张豹你发福了,宝眷好否?」

  张豹忙逊笑道:「孟大侠说笑,小的贱体粗安,家小老幼均托庇。」

  孟逸雷道:「张豹,你面笼阴霾,愁眉难舒,难道遇上困难无法解决么?」

  张豹不禁一怔,忙道:「孟大侠委实神目如电,小的并无什么,只是敝上遇
上烦恼之事,有道是主忧臣辱,小的无能分忧,为此发愁。」

  说着只见锦袍魁梧中年大汉抢步飞出,洪声如雷道:「孟大侠,什么风把你
吹来的,这么多年来小弟思念不已,只是大侠游踪无定,无法捎信问好。」目光
转注严晓星,接道:「这位少侠,恕兄弟……」

  孟逸雷忙道:「你要多亲近点,这位是孟某新结识的拜弟严晓星,才智武功
都在孟某之上。」

  向照阳忙抱拳笑道:「严少侠幸会,向某是个粗人,若有礼数不到之处,望
请海涵。」

  严晓星躬身一揖道:「不敢,在下末学后进,学浅识陋,向老师请多加指点
照拂。」

  向照阳忙道:「哪里哪里,严少侠太自谦了。」说着肃容延入大厅。

  大厅布置倒也不俗,分宾主坐后,孟逸雷道:「向老大,听张豹说你遇上困
扰之事,究竟为何?」

  向照阳赧然一笑,长叹一声道:「七年前蒙孟大侠解救危难,得掌富春水面
龙头老大,唯恐基业稍坠,不敢有丝毫陨越,怎奈平地又起风波,三日前舵下有
数名弟兄在兰溪逛窑子饮酒玩乐,竟与当地恶霸之子钱荣奎争风吃醋,发生斗殴
凶杀,钱荣奎负伤败逃,岂料他竟是南天三魔马天义首徒颜大雄所收不成材的徒
弟,约请其师及凶邪赶来相助,投帖约在今日傍晚江畔决一雌雄。」

  孟逸雷冷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之事,你向老大武功不弱,属下不乏高
手,何惧于颜大雄,不过理屈在谁?」

  向照阳道:「屈在钱荣奎无事生非,是以小弟察出显有预谋,钱荣奎亦伤得
可疑,如小弟所料不差,钱荣奎此举必为夺取小弟基业诡计。」

  孟逸雷道:「向老大,你准备如何应付?」

  向照阳苦笑道:「除了在武功上决一生死,别无良策。」

  孟逸雷哈哈大笑道:「好,孟某与严少侠决助你一臂之力。」向照阳大喜过
望,连声称谢,这时手下已摆下酒宴,延客入席。

  严晓星凝眼望了桌面一眼,只见俱是应时名肴,清蒸大蟹、炒河虾、鳜鱼浓
汤、兰溪豆豉、红焖山鸡、南宏板鸭等。孟逸雷啧啧称赏道:「严老弟,孟某最
是嘴馋,这些菜虽非山珍海味,你我却难得有此口福,遇上此地名肴,孟某可大
快朵颐了。」说罢哈哈大笑。

  向照阳是个极为豪爽的汉子,席中绝口不提钱荣奎之事,尽谈些江湖轶闻,
他口没遮拦,令人捧腹。这一顿欢宴,从午后一直吃到日色斜西,方始酒醉饭饱
兴尽,向照阳欠身立起道:「容向某告辞片刻,调遣人手。」

  孟逸雷颔首道:「请便,孟某与严老弟在此尚有事商谈。」向照阳就此匆匆
离去。

  孟逸雷望了严晓星一眼,道:「老弟,此乃你一举成名大好良机,今晚好自
为之。」

  严晓星摇首叹息一声道:「树大招风,名高则危,在下只望血海大仇得报,
心愿已够矣。」

  孟逸雷道:「老弟,你得知仇人是谁么?」

  严晓星摇首道:「不知。」

  孟逸雷微笑道:「今晚老弟若戮杀颜大雄,盛名必不胫而走,传播江湖,杀
害令尊主谋者定然慌乱,自乱步骤。」

  严晓星默然须臾,道:「悉依孟大侠之命。」

  孟逸雷忽面色一变,右掌朝厅外疾扬,只听一声冷哼,天井檐上一条身影倒
撞下来,叭哒坠地。严晓星身形疾逾电闪掠出,一手抓起,不禁一怔,只见那人
已是七孔流血、气绝毙命,血液成紫黑色,显然毒发身死。孟逸雷亦接踪掠出,
诧道:「此人是何来历,无疑是南天三魔爪牙,孟某想不出南天三魔几时以剧毒
控制门下匪徒。」

  严晓星道:「何以能断定此人是南天三魔手下?」

  孟逸雷道:「此刻除了南天三魔门下外,还有什么人敢来?」严晓星心中认
孟逸雷太过武断,自己初出江湖,无话可辩其非。

  向照阳率领手下纷纷赶来,皱眉说道:「小弟因住在城内,官法森严,不便
在居处设禁,以防莫须有之罪,所以此贼才得潜入。」

  孟逸雷道:「向老大识得此人来历么?」

  向照阳摇首道:「必定是颜大雄遣来探听小弟举动,孟大侠、严少侠咱们走
吧。」

  他们一行,到达江岸之上,已是薄暮时分,江水汨汨,晚霞惊天,对方却无
一人影。孟逸雷四顾了一眼,道:「向老大,你已在四外布好伏桩?」向照阳点
点头。

  孟逸雷道:「我等就在此候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三人屹立劲疾西风中,宛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忽见
江心上流驶来二艘双桅巨舟,却一无灯火,缓缓泊向江岸。向照阳目睹三艘巨舟
来得蹊跷,不禁心神暗震,低声说道:「小弟并未闻报水面上有可疑船只,这三
艘巨舟未免来得不是时候,非但灯火全无,而且不停靠在码头上,反泊在……」

  孟逸雷忙挡住向照阳话头,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此时此刻我等不宜
分心,即便是颜大雄等匪徒,我等仍不宜稍露慌恐之色。」

  严晓星暗道:「江湖风云诡谲,委实不错,这三条巨舟来意莫测。」凝目望
去,似觉一艘巨舟内有十数道锐利目光注视在江岸上。

  蓦地天边遥处传来一声尖锐刺耳长啸,令人不寒而栗,隐隐可见十数条人影
划空疾闪掠来。向照阳哈哈大笑道:「颜朋友真是信人,你我就此刻下道儿来,
强存弱亡,胜者为高。」右臂一挥,猛然呼呼声响,四外升起数十支火炬,照耀
得如同白昼。

  颜大雄身裁瘦长,小眼膺鼻,凸牙唇掀,颧骨高耸,蓄着两撇鼠须,目光闪
烁,面色惨白如纸,火光映照下,生似一具骷髅披着人皮,使人毛骨悚然。只见
颜大雄阴恻恻笑道:「我道你邀来何方高人助拳,原来是病金刚孟逸雷。」

  孟逸雷目中神光暴射,冷笑道:「颜老师别出言讥刺,孟某请问此事发生屈
在何方?」

  颜大雄怒道:「颜某爱徒伤重几乎不治,请问屈在何方?孟逸雷你这是明知
故问,颜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弦外之音,不论谁是谁非,今晚各以武功一
定生死,暗讽孟逸雷问话未免多余。

  孟逸雷道:「那么向老大手下多人死在令徒辣毒刀法之下,这笔血债如何清
偿法?」

  颜大雄目中凶光一闪,喝道:「孟逸雷,难道你有耳如聋,未听清颜某说话
么?」

  孟逸雷淡淡一笑道:「颜大雄,你哪里是代徒报仇,分明是另有阴谋,觊觎
向照阳数百里富春江水面基业,无事生非,强要向老大袒背负荆登门请罪,明知
向老大办不到,竟逼令向老大让出基业……」说着面色一寒,沉声道:「试问你
颜大雄比起百足天蜈皇甫炎如何?」

  颜大雄面色一变,厉声道:「你这话是何意。」

  孟逸雷淡淡一笑道:「昔年云龙山下皇甫炎率众强劫金鹰镖局的暗镖,孟某
尚且不惧,何惧你颜大雄。」

  颜大雄闻言桀桀怪笑道:「孟老师在自己的脸上贴金,那晚如无高人暗中相
助,今日你孟逸雷墓木已拱,尸骨成灰了。」说着右掌一翻,徐徐伸出,掌心顿
泛深蓝磷光,突然一个旋身,虚空往十数丈外手执火炬的向照阳手下船帮弟兄击
去。只听一声凄厉惨嗥,那船帮弟兄倒地死去。

  忽闻江面巨舟传来娇叱惊诧声道:「阴磷掌?」

  三艘巨舟上突灯火通明,中间巨舟上忽飞起五条娇俏身影,快如流星,落向
江岸,一沾即起,飞越火炬投向场中。只见为首是一红衣明艳少妇,身后紧随四
个捧剑貌美少女,均是国色天香,艳光逼人窒息。颜大雄目睹红衣少妇,不禁面
色大变。

  严晓星低声伺孟逸雷问道:「红衣少妇是谁?」

  孟逸雷面色异常紧张,答道:「罗刹夫人,她极少在江湖露面,但每次现身
必有重大事故,行事虽介于正邪之间,人倒正派,似嫌偏激,出手辣毒异常,黑
白两道均畏如蛇蝎。」

  只见罗刹夫人目注颜大雄,笑靥如花,娇声道:「看你不出,竟将南天三位
老怪物的阴磷掌练得六成火候,风闻三位老怪物最近与皇甫炎沆瀣一气,有所图
谋,可有其事么?」

  颜大雄一语不发,目中杀机大盛,突然双掌猛向罗刹夫人推去,磷光疾闪,
一股阴寒动气潮涌而出。罗刹夫人嫣然一笑,右掌曼妙拂出。只见颜大雄一声大
叫,身形腾空跃起,猛然倒撞摔落,内腑尽裂,口吐鲜血,狞声说道:「罗刹夫
人,你好辣毒的手法。」言罢嘴中鲜血泉涌而死。树倒猢狲散,群邪胆寒魂飞,
转身四散逃去。

  向照阳躬身施礼道:「救助之德,永铭不忘。」

  罗刹夫人道:「我向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规,今晚无端出事并非与你解
纷,而是意欲请教孟老师一事。」

  孟逸雷抱拳道:「不敢,只要孟某所知,无不奉告。」

  罗刹夫人盈盈一笑道:「那么三位请登舟一叙。」

  严晓星在他们语对时,发觉四少女不时的凝注自己,不禁俊面一红,目光避
开,眺望三艘巨舟,只听孟逸雷道:「老弟,我等却之不恭,何妨登舟一叙?」

  他本想推辞,忽见罗刹夫人晶澈双眸望着自己,心神一颤,低声道:「一切
唯孟大侠马首是瞻。」

  罗刹夫人忽嫣然一笑,道:「三位请。」

  舱中宽阳爽溱,布置得宛如华丽大厅一般,流苏宫灯,紫檀木桥,大理石方
桌,绦幅山水悬挂两壁,角隅放着四盆兰花,散出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大理石方桌上已备下了八角精致菜肴,罗刹夫人就着下首主位坐下,然孟逸
雷、严晓星、向照阳三人谁也不肯坐在上方,所以上首竟空着,孟逸雷、严晓星
二人共坐一方。黄衣貌美少女上前斟酒,酒色澄碧,清冽芳香。

  罗刹夫人敬酒三遍后,忽向严晓星问道:「少侠贵姓?」

  严晓星肃然答道:「在下姓严。」

  罗刹夫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严少侠,少侠精华内蕴,武功显然已臻炉火
纯青境域,不知令师上下如何称呼?」

  严晓星答道:「在下业师为世外隐逸,从未涉足江湖,在下只知他老人家姓
邬。」

  罗刹夫人盈盈一笑道:「令师世外高人,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真是令人欣
羡。」继而又问孟逸雷道:「我有事不明,意欲请问孟大侠,三年前孟大侠是否
亲眼得见神木令?」

  孟逸雷心头暗暗一震,道:「孟某确亲眼目睹。」继说当日详情。

  罗刹夫人轻笑一声道:「皇甫炎偷鸡不到蚀把米,我只道皇甫炎这几年为何
凶焰大减,只敢暗中行恶,借刀杀人,果然传言不虚,不过孟大侠事后末与那蒙
面人交谈么?」

  孟逸雷摇首答道:「他待皇甫炎离去后即悄然隐去,神龙见首不见尾,缘吝
一面,不胜憾然。」

  罗刹夫人默然须臾,轻叹一声道:「神木令再出江湖,谅与西北道上甘凉大
侠紫霞庄主严天梁惨死有关。」严晓星不禁心神猛震,脸色微变。

  孟逸雷诧道:「两者有何关连,恕孟某愚昧,请道其详。」

  「紫霞庄主严天梁死于非命,这风声竟秘不外泄,可见主凶深谋远虑下筹之
已久,后不知如何走漏,因此传播开去,但已距严天梁之死有数月之久,一切蛛
丝马迹均已湮没,神木令再出谅与查明此事不无有关。」罗刹夫人轻喟一声道:
「怎料一晃又是三年,竟一无动静,谅追查主凶遇上艰阻,还是时机尚未成熟,
迄未露面江湖……」

  孟逸雷心中大感困惑,忖道:「究竟罗刹夫人有何图谋,言词闪烁,使人甚
感惶惑?」

  只听罗刹夫人道:「我最近查出一丝端倪,只觉得其中扑朔迷离,令人混淆
不清。孟大侠有所不知,我与太极剑客赵振藩是远房宗亲,因赵振藩近来名声寂
杳,打听出他六年前已遭惨死。」严晓星始终不动声色,正襟危坐,目不邪视。

  孟逸雷说道:「太极剑客赵振藩竟死了么?为何孟某一无耳闻?」

  罗刹夫人曼叹一声道:「事因严天梁而起。」

  孟逸雷道:「风闻严天梁与赵振藩交情莫逆……」

  「就是死在相处莫逆上。」罗刹夫人眸露黯然神伤之色道。

  「九年前紫霞庄主严天粱无意中在深山中与九指鬼王相遇,两人均是自负功
力,严天梁更是疾恶如仇,口角动武之下,九指鬼王丧命在严天梁手下,严天梁
在九指鬼王囊中取得一册手抄秘笈,笈内似是藏文,除此尚绘有图形。严天梁回
庄后判断出那本手抄秘笈内载旷世绝学,本欲入藏,又防敌人觊觎掀起一场血腥
杀劫,其时正值赵振藩在紫霞庄上作客……」

  孟逸雷道:「莫非赵振藩竟为凶邪误认作严天粱作了替死鬼么?」

  罗刹夫人轻摇螓首道:「并非孟大侠所想像的,当时赵振藩向严天梁晋言,
谓乾坤八掌伏建龙艺出西域,谙稔藏文,不如由他送往伏建龙处译成汉文。」

  只见罗刹夫人发出哀怨叹声道:「严天梁遂将那本手抄秘笈托与赵振藩带交
于乾坤八掌伏建龙处,当赵振藩到达伏建龙处之际,却突生剧变,群邪围袭赵振
藩,伏建龙亦身负重伤险遭不测,那本秘笈竟为一凶邪获去。」

  向照阳忍不住答道:「莫非伏建龙与群邪表里为奸,赵振藩遂成为奸谋中祭
品?」

  罗刹夫人微微一笑道:「当时我也有此想法,但事实却不尽然,一则乾坤八
掌伏建龙在武林中极具人望,列为正派高手,未必见利忘义。」

  严晓星低声道:「王莽谦恭不出时,一生真伪有谁知?」孟逸雷与罗刹夫人
不禁一怔。

  罗刹夫人道:「严少侠似对伏建龙知之甚深。」

  严晓星俊面一红道:「素昧平生,在下不过心有所触而已。」

  罗刹夫人深深注视了严晓星一眼,道:「再伏建龙丝毫不知赵振藩要来他处
何为,认系赵振藩途中招怨树敌,引来强仇,自己遂被殃及。」

  孟逸雷诧道:「夫人何以探得如此清楚?」

  罗刹夫人微笑道:「稍时自会提及,伏建龙重伤之体强自支撑检视赵振藩致
命伤势,因群邪均是玄衣蒙面,更在月黑无光昏夜,莫可辨识,幸亏赵振藩一息
尚存,断断续续说出要伏建龙去寻严天梁。」

  孟逸雷道:「伏建龙去了紫霞庄么?」

  「去了。」罗刹夫人答道:「伏建龙探测知道赵振藩致死之由,遂决定封刀
归隐,其实他在暗访那晚围袭群邪下落,自后江湖上却未见伏建龙现踪。」说至
此又太息一声道:「就在紫霞庄主死后不久,突闻伏建龙诛戮荆州一霸巢汝雄满
门老幼,且后每隔数月,即有一黑道枭雄惨遭伏建龙屠戮,孟大侠,请问伏建龙
如此做为了什么?」

  孟逸雷略一沉吟道:「如非他已找出线索,把当年围袭赵振藩的凶手,按图
索骥,一一诛戮,就是查明了杀害严天梁主凶及其羽党。」

  罗刹夫人点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于盛暑时路经襄阳,偶在道旁救助
一人,自称为紫霞庄门下,当时群邪大举进袭紫霞庄时他适在场,他藏在积尸内
虽幸免一死,却无时不刻意欲代主人复仇,我何以如此清楚,就是此人道出。」

  孟逸雷浓眉一剔,道:「此人何在?」

  罗刹夫人道:「他死了,五脏六腑均已糜腐,不治而死。」

  「他死在何人之手?」

  「酆都双判。」

  孟逸雷道:「看来酆都双判亦是当年参与猝袭紫霞山庄杀害严天梁凶手。」
严晓星强自抑制着内心激动,决心找着酆都双判碎尸万段。

  罗刹夫人忽道:「孟大侠路经金华,是否亦是耳闻龙游白鹤山藏有一柄古代
神兵鲁阳戈而来的么?」

  孟逸雷不禁一怔,道:「孟某并无耳闻。」

  罗刹夫人目露困惑之色道:「孟大侠恐言不由衷,如此重大之事,哪有未曾
耳闻之理,此刻黑白两道群雄均纷纷赶往白鹤山而去。」

  孟逸雷正色道:「孟某去岁在严少侠恩师处作客,与严少侠一见投缘,便住
了下来,一住就是几年,严少侠奉命下山历练,遂结手再出,一路行来并无耳闻
此事。」

  罗刹夫人正欲启齿,突闻江岸上随风传来一声阴冷笑声道:「敢问罗刹夫人
在么?」那语声森冷似水,令人毛发悚然。

  罗刹夫人花容微变,道:「冷面秀士。」

  严晓星忽瞥见那黄衣少女面色惨淡,似是惊惧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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